城市：風格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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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一旦有了自己的風格，就有了一種無窮再生的活力，有了自己生命的光彩和魅力。我們向往和憧憬一個城市，很大程度上是為這座城市的獨特風格所吸引。在巴黎，我們時時為其高雅浪漫的拉丁氣息的風格所陶醉。在羅馬的黃昏，目睹臺伯河的靜靜流淌和即將為暮靄所吞沒的古羅馬廢墟，我們為其載滿歷史蒼茫感的風格而感動。在威尼斯，你處處可以呼吸到剛朵拉小舟挾著亞德里亞腥濕海風撲面而來的熱情。維也納的一草一木都洋溢著貝多芬、莫扎特的音樂風格。在倫敦，我們可以感受到一種源于英國文化傳統的紳士風格，甚至那滿街的出租汽車，雖有著現代的發動機卻保持著19世紀的老式模樣。我們怎么能想象，打亂了北京中軸線城市布局，沒有了故宮和四合院，這些概括了京城從廟堂到民間極具風格化的居所，北京城還會有吸引中外游人的風格魅力？正如上海沒有了外灘、小洋房、石庫門，沒有了上海人對于逼仄空間的高度敏感，沒有了“海納百川，五方雜處”的融合，就沒有上海一樣。
　　城市風格的第一印象是建筑。富有風格內涵的保留著歷史文脈的建筑，是城市風格的外在表現和依托載體。當我們漫步在一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目睹一棟棟建筑，像瀏覽一頁頁翻過的書頁，我們就是在體驗品味這座城市的風格，在和這座城市的精神對話。在這種對話中，我們不僅追溯了它過去蒼老的往事，也可以觸摸到它未來的心跳。所以，在構建新時代的城市風格中有一個建什么與拆什么的問題。一些地方行政官員常常因為文化素養的限制和急功近利創造政績的思想作祟，對已具風格的城市建筑，大拆大卸，使之失去了自己的風格。古城蘇州為了修一條橫穿市區的現代化干道“干將路”，不顧萬名百姓上書全國人大、著名學者在央視的呼吁，拆掉了長達數公里宋、元、明、清、民國時期的街道、小巷、建筑、石橋，攔腰切斷了二千五百年古城的文脈。常州則要把該城屠寄、黃仲則等一大批歷史名人故居進行集中搬遷。這里特別值得指出的是，在不顧城市風格破壞性建設城市的過程中，各地首當其沖地都拿五、六十年代建筑，如工人新村、工人文化宮開刀。其實五六十年代的建筑集中體現了一個新生的共和國的建筑美學理想，積淀了一個時代的生活起居方式。對這些建筑的適度保護，是對共和國歷史資源的一種尊重。否則，這段歷史的記憶，在建筑上就會成為一片空白。筆者在維也納就看到當地完整地保留了20世紀紅色30年代建造的馬克思大街。
　　當然，城市風格不是孤立地表現在外在的物質載體上，而且更內在地表現在城市市民的精神氣質、文化作品乃至日常的生活習俗的層面中。上世紀30年代，魯迅先生等一批京滬文人關于京派海派文化的論爭，其中雖然不乏意氣用事，但實際上已經在學理層面上涉及了城市風格和生存方式、生存環境的關系。一般來說，北京作為千年古都，作為共和國首都、政治文化中心，風格上有一種“皇家氣派”獨有的大氣和張揚；而上海作為中國最早開放的沿海城市，有一種得風氣之先的現代以及與商業化、狹仄空間相關的精明內斂和被張愛玲稱之為“奇異的智慧”的風格，而在計劃經濟年代“共和國長子”的角色，又略略沖淡了些許上海風格中原有的過于小氣的東西。表現在文藝創作上，北京的京劇依然主體上保留著傳統的、以聽為主的京派特征，而上海的京劇則更多地在海派京劇基礎上以看為主，努力在創新上下功夫。以京滬文化而言，前者更側重厚重的歷史感，后者則更偏重現代感。在歷史的大變動中，如何保持市民的原有風格氣質，并且在現代社會中有所發展，也是保持培養城市風格的重要方面。
　　城市風格是城市人性化的寫照。一座城市有了自己的風格，不但有了區別于其它城市的吸引人的個性光彩，而且有了“詩意的棲居”的可能
　　城市風格，不僅要在現代高技術社會條件下提供人們身體的棲息場所，更是為靈魂的棲居建設一個人性化的空間。所以，在城市化過程中，任何違背人性的想法做法，都是與城市風格追求的終極目的相違背的。
　　我國地域遼闊，地貌氣候變化豐富，人文資源、生活習俗各有不同，城市風格更應因時因地而宜。努力建設風格化人性化的城市，應該成為城市化的重要主題。城市風格化，不是單靠金錢可以解決的，其中充滿了人文的可變因素。納西古樂名聞遐邇的傳奇人物，74歲的宣科老先生悲哀地向世人宣稱，“麗江已經死了”。在常人眼里，麗江好好的，當地的房子80％租給了外來的生意人，當地人搬到遠離故土的別墅過小康日子去了。麗江古城商家店鋪鱗次櫛比，往來游客如過江之鯽，天天過年過節一般，何“死”之有？但城市風格中的一個重要元素，即當地人們的生活習俗已不復存在。這也正如今天絕大多數去周莊領略江南古鎮風韻的人都會失望一樣。所以，城市風格在更本質的層面上，是一種與生存方式聯系在一起的處于有形與無形之間的人文因素。在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奧地利斯爾斯塔湖考察時，我們發現，當地盡管是旅游勝地，游客絡繹不絕，但當地的居民依然紋絲不動地保持著自己與自然山水和諧的生活方式。同樣，我們不能設想，沒有高大風火墻、精雕細刻門窗的皖南小城，更不能設想在那樣的小城，沒有裊裊的炊煙和淡淡的粥香。
　　正因為城市風格是一種為人提供詩意居所的存在，在城市風格的培養發育中，也要注意城市風格應該是主導和多樣統一的結構，切忌一刀切的簡單化。以倫敦而言，它總體風格相對保守和紳士化，但并不排斥前衛、現代、實驗。古老而不古板，恪守典雅的傳統又不失現代的奔放，構成了倫敦城市風格的適度張力。它的風格構架值得北京借鑒。其次，誠如西諺所云，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城市風格有生長、發育的漫長過程，需要耐心地培育，來不得一點急功近利。特別是風格還包括著一些細節層面的技術處理。我在奧地利小城因斯布魯克就看見小城的店招都不大，但各有特色，在阿爾卑斯雪山和藍天的襯托下，不但醒目而且一眼望去，是一種美的享受。北京、上海的店招，在我看來，大多過于張揚，缺少美感。
　　北京將舉辦以人文、綠色、科技為特色的2008年奧運會，上海將舉辦以“城市，讓生活更美好”為主題的世博會。我們衷心期待這兩座城市能抓住這一歷史契機，在未來的歲月中，把自己建設成中國乃至世界上最有風格魅力的城市。也熱切期待，中國城市化過程中不斷涌現出高度人性化風格化的城市。